成苍昭的目光沉了沉,瞬间明白了她无声的宣告。
他走近,没有多问,只是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安定力量,“但又何必?”
蓝汐垂下眼睑,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,那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那片深海带来的彻骨寒凉。她成了人,却失去了归途。
但她并不后悔,这些在疗养室的日子,她多多少少有听到协会成员们对成苍昭的赞赏。
以及,他身份高贵却姿态谦卑地为她付出的一切。
更甚,他对生物们都保持着敬畏的精神,没有研究没有买卖没有私心,有的只是关心。
徐曜扬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尽头,透过门上的小窗,贪婪又痛苦地看着里面。
他看着蓝汐醒来,看着她发现双腿时的巨大悲恸,看着她对着成苍昭流露出那种脆弱而依赖的神情。
那是他穷尽一生也再难得到的目光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,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不甘心。
他还有事要做。
裴楚荞加诸在蓝汐身上的痛苦,他必须亲手清算。
他不再是那个被野心蒙蔽双眼的懦夫。
他动用了曾经作为生物学者积累的所有人脉和手段,像一头沉默而精准的猎犬,疯狂地挖掘着裴家的罪证。
裴家庞大的商业帝国之下,是盘根错节的黑暗:非法实验、走私濒危物种、甚至......买凶杀人。
他找到了那个被裴楚荞雇佣刺杀蓝汐的亡命徒。
金钱和威逼利诱之下,那人成了最关键的污点证人。
一份份详实的转账记录、录音、甚至是暗网悬赏的截图,被徐曜扬亲手整理、密封,然后,他走进了警局。
“我要举报,裴氏集团裴楚荞,涉嫌买凶杀人,目标,蓝汐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。
证据链确凿如山。
裴楚荞被捕的那天,咒骂着成苍昭,咒骂着蓝汐,咒骂着命运。
冰冷的手铐锁住她手腕时,她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孔雀,徒劳地尖叫挣扎,最终被面无表情的警察拖走。
裴家的商业帝国,在成苍昭的精准狙击和徐曜扬提供的致命证据双重打击下,轰然倒塌。
股票崩盘,资产冻结,昔日风光无限的门庭,转瞬只剩一地鸡毛和债主愤怒的咆哮。
尘埃落定。
徐曜扬站在空荡荡的裴家别墅外,看着被贴上封条的大门。
复仇的快意只持续了短短一瞬,随即被更深的空虚和悲哀淹没。
他做这一切,终究不是为了正义,只是为了那个再也看不见他的女人。
他像个献祭者,献上了仇人的覆灭,却不知能否换回神祇的哪怕一丝垂怜。
他鼓起毕生勇气,再次出现在蓝汐的病房外。
成苍昭不在,只有蓝汐靠坐在床头,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阳光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,带着一种疏离的透明感。
“蓝汐......”
他推门进去,声音干涩,“裴楚荞进去了,裴家完了。我......我做了我能做的。”
蓝汐缓缓转过头,那双深蓝眼眸,此刻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她看着他,如同看着路边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,没有任何波澜,没有任何温度,甚至没有一丝恨意。
这何尝不是一种比恨更彻底的漠然。
19
“哦。”她轻轻地应了一声,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。
目光随即又移向窗外,投向那片她再也无法触及的蔚蓝。
仿佛他刚刚诉说的惊心动魄,与他这个人本身一样,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。
徐曜扬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。